盛樹仁
曾任哈電電機董事長、總經理,研究員級高級工程師
哈電70年“重大成就人物”
盛樹仁,1940年2月生,中共黨員,1963年畢業于浙江大學,曾任哈電電機董事長、總經理,研究員級高級工程師。
作為我國最早研究抽水蓄能技術的專家之一,盛樹仁組織領導了寶泉、惠州、白蓮河等抽水蓄能電站機組打捆招標中的技術引進,為我國打破國外壟斷,逐步實現抽水蓄能電站機組制造的自主國產化,形成自主知識產權做出重大貢獻;組織領導了哈電電機首臺燈泡貫流式機組(江口電站)的產品開發;組織推進哈電電機與世界先進廠家在三峽左岸水電機組產品設計開發和企業管理領域的全方位合作,實現了大型混流式機組設計制造技術的跨越式發展。
與外商一波三折的合作路
哈電集團成立70周年之際,勾起我諸多美好的回憶,印象最深的,是一段有關三峽工程與外商合作的往事。
1996年,三峽電站左岸機組開始招標,哈電電機和東方電機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東方電機)無論技術水平、生產能力還是制造經驗,都不具備獨立承制三峽機組的資格。當時,高層領導決定左岸14臺機組向全世界有資質的廠商招標,但中標廠家必須與國內的哈電電機、東方電機合作生產,并向兩廠轉讓技術和企業管理經驗。三峽工程舉世矚目,全世界著名的水電設備制造商參與的積極性都很高。
而那時,突然從機械部傳來一條消息,讓我們一下子涼到冰點。原來李鵬總理有意從14臺機組中分包4臺給俄羅斯制造,并責成哈電電機與之合作。俄羅斯的工廠很高興,迅速派來專家,甚至俄大使館也來人關心此事。但是哈電人卻高興不起來。
原因是改革開放后,哈電電機較早就走出了國門,與日立、挪威、加拿大等國的外商開展了合作生產,水平有一定提高。而當時俄羅斯工廠的技術和企業管理水平相對歐美和日本有較大差距。
還有當時公司大多數技術人員在校學的是英語,學俄語的相對較少,即使脫產一段時間強化俄語學習,也未必能勝任合作生產和轉讓技術中對外語的要求。
更有另一方面原因。通過多次與俄方交流,俄方的市場經濟意識有一定差距,對未來執行合同與響應用戶可能會產生一定影響。而此時,東方電機已經與世界上實力最強的德國福伊特公司和西門子公司,達成了組成左岸投標聯合體的意向。
向機械部領導匯報了現狀與擔憂后,時任部長孫昌基和總師李守仁很重視,召集東方電機領導,在部領導的安排下,兩公司簽訂了“三峽轉讓技術共享協定書”,規定兩公司共享三峽左岸項目中的轉讓所得,東電領導也作了承諾。但仔細研究,發現“協定書”的可操作性依然存有偏頗。試想,要將歷時3年之久、由100多人,數月完成的大量的各專業轉讓內容從東電接收過來,談何容易。此外,經過“轉讓的再轉讓”過程,有效內容還有多少?更加嚴重的,這還牽涉福伊特公司和西門子公司的知識產權問題。
一系列現狀和問題擺在了面前。怎么能把我們的想法反映給總理?怎么能取消哈電電機與俄羅斯廠商的合作意向?首先,我們要把工作做細,先著手找準適合我們的合作伙伴;其次,盡可能拖延與俄羅斯的合作進程,低調處理。
經過篩選,水輪機的合作伙伴選挪威的克瓦納公司,水輪發電機選瑞士的ABB公司。兩公司的技術水平均屬世界一流。其中,克瓦納與我公司在云南魯布格電站項目上有著十分融洽的合作經歷,而ABB公司更是因為急于進入中國市場而對三峽項目十分積極。兩公司均承諾向哈電電機轉讓他們的最先進技術。
正在擔心這次三峽機遇或與哈電電機擦肩而過時,1997年4月傳來一條好消息:三峽工程的決策層要組團考察歐洲的主要水電設備制造商,并指令哈電電機、東方電機派員隨行??疾靾F團長為時任國務院分管工業的副總理鄒家華,隨行有國家三峽建設委員會副主任郭樹言。另外還有國家計委主任,機械、電力兩部部長,外交部副部長等高層領導隨行。這真是一次難得的好機會,這是向三峽最高決策層反映我們意見的絕好時機。
這次考察的主題也有三峽轉輪性能和真機轉輪制造的內容,這是我熟悉的,但臨行前還是與廠內專家就此內容作了準備。隨團考察的20天,我作為熟悉三峽技術的“向導”,極盡所能地為領導們講解。當然,也借機有意識地推薦了克瓦納和ABB公司。這兩家公司的現場確實展示了他們精湛的技術、良好的制造條件和企業管理。該次考察成效顯著:三峽標書的初稿規定,投標商要具備制造過單機超過500MW的業績。而最終正式招標時,將投標資格改為具備制造過單機超過450MW的業績??送呒{曾經制造過的最大機組為單機475MW,改變后的標書使該公司有資格參與三峽左岸的競標。
1997年9月2日,時任國務院總理李鵬和副總理鄒家華在人民大會堂主持了三峽左岸14臺機組制造合同的簽字儀式。讓人欣慰的是,哈電電機如愿以償地與阿爾斯通、ABB和克瓦納三家外商結成了合作伙伴,承制14臺機組中的8臺。
后來,三峽左岸竣工時統計,承制左岸機組的6家外商和兩家國內廠家中,哈電電機所得的合同份額僅次于ABB公司,位居第二。
(作者 盛樹仁,2021年發表于《哈電記憶》,原文有改動)